也谈汉语拼音韵母o的读音及其他一、问题的提出在手机上读到一篇文章《“窝”了20年的拼音“o”是错的？官方回应》（微信公众号《壹学者》2023年10月16日发表，多家网站也有登载，以下简称“该文”或《官方回应》）。
该文说，近日有人向某省教育主管部门询问，汉语拼音中韵母o的读音究竟该怎么念？该部门转请省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办公室回答说，根据汉语拼音方案，单韵母o可以参考“喔”的发音。
该文又说：“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工作人员表示，这个问题他们经常接到家长和老师的来电咨询。
”“目前学界对于‘o’的读音也一直有争论，没有一个特别统一的共识。
”读后，感到有必要对有关问题作一些讨论。
二、对几种说法的辨析1、首先应明确，o这个韵母肯定不是读ao。
如有人将其读作ao，只能说是个别老师教错了。
2、其次，这个o也不能念作“欧”。
《官方回应》说：“现在教学中老师的读音，是根据教育主管部门每年下发的教学标准来设定的，目前的标准就是认定‘o’为单元音，发音念‘欧’”。
该文又引某区幼儿园园长的话说：“o的正确读音应该是‘欧’。
”但是，我们从任何一本汉语字典中都可以看到，“欧”字的汉语拼音为ou，即其韵母是双韵母ou而非单声母o，（其声母则为零。
）（在英文中，o这个字母的国际音标是[ou]，其读音倒是与汉语中的“欧”字很相似，但这并不说明在汉语拼音中o也念作“欧”。
）3、这个o也不能读作“窝”。
因为“窝”（及“我”、“卧”等字）的汉语拼音都为wo。
而在wo这个音节中，不管我们是把w视为声母（在英语中，凡在单词词头的w就属辅音，类似汉语中的声母），还是视为u而与后面的o一起构成复韵母uo，但w或u这个音素（读如“呜”、“巫”）在“窝”字的发音中总是实际存在的。
而在o这个韵母的正确读音中，却应该是没有w（或u）这个音素的。
况且，如果说o读作“窝”，亦即是说o就等于wo，那么，其读音被标注为o的“喔、噢、哦”等字不也应该标注为wo了吗？那这两类字读音的区别又在哪里呢？三、韵母o究竟应该读什么音？《官方回应》给出了o的定义、发音部位和方法。
但一般人还是无法据此来念准它的读音。
那怎么办呢？当然现在的人们可以借助电音手段直接听，但假如电子语音也根据并不正确的下发“教学标准”而错念成了“欧”呢？可见，对此还是有必要予以学理的说明。
我们知道，《汉语拼音方案》（以下简称《方案》）是借用拉丁字母及其结构方法来给汉字注音的，即汉字的实际读音客观存在于前，而对汉字的拼音标注在后，所以，对汉语拼音中声母、韵母的读音，可以通过实际生活中汉字的标准读音来辨认和规范。
例如，对a这个韵母，我们就可以通过生活中耳熟能详的“八”、“爸”等字音来掌握，即只要从ba这个音节中除掉b这个辅音音素，就可以得出a的准确读音来。
换言之，要掌握汉语拼音字母的准确读音，可通过“做减法”的方法来解决。
同样地，这个方法也可用于掌握o的读音。
就是说，只要在“窝”（wo）的读音中，除掉头上w这个音素，便是o这个韵母的正确读音。
《官方回应》引用某“播音主持专业老师”的观点说：“汉语拼音‘o’应读作‘欧’，如读‘窝’在发音时其实是‘uo’，这不符合单元音的口型和发音规则。
所以在读‘o’的时候，应该把‘uo’这个音里的‘u’（呜）去掉才对。
”这段话中的第一句（如前所述）显然是错的，但后面的意见却是对的。
如果用一种公式化的方法来表示，即：o=uo-u但当我们说可以通过“做减法”来掌握o的正确读音时，还要补充说明一点：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除了wo以外，真正以o为韵母的只有三个音节，一是零声母的o（噢、喔、哦、嚄等），对零声母当然无法“做减法”，二是lo（咯），三是yo（哟、唷）。
但这三个音节所包含的汉字数量极少，基本上就只有所列出的这些了，且全部为语气词（或叹词）。
因语气词的语音是不稳定的，故我们很难通过对lo、yo这两个音节“做减法”来确定o的读音。
唯有wo这个音节中才有读音稳定的实词（例如“窝”、“我”等），故唯有通过对这个音节中的汉字“做减法”，才可得出o的正确读音来。
四、“波、坡、摸、佛”是单韵母o，还是复韵母uo？如前所述，o作为《方案》所确定的六个单韵母之一，其实只存在于o、lo、yo三个音节中，（音节“窝”wo中的w，其实也可以看作声母。
但因《方案》已将其规定为双韵母，故从之。
）而除此之外，其他所有目前其韵母被标注为o的字（如“波”、“坡”、“摸”、“佛”等），其实真正的韵母都应该是uo（或wo），因为其中都包含有u（或w）的音素。
如“波”，字典标注的韵母为o，但按正确的读音来分析，其韵母却应当是uo(该韵母的读呼音，即是“窝”)。
故人们只要把声母b、p、m、f与“窝”的字音相拼，即可直接得出这些字的正确读音来。
（也正因为“玻”、“坡”、“摸”、“佛”这些字，即使去掉前面的声母b、p、m、f，其读音依然还是uo，它们与o的正确读音相比，前面还是多了一个w（或u）的音素。
故我们不能通过对这类音节“做减法”来得到o的正确读音。
）有语音学论著曾指出：“普通话里的o只单独出现在唇辅音之后，前面往往有一个很短暂的[u]。
这样，o的精确的严式标音按说应该是[uo]，也就是说具有复合元音的色彩，舌位最终也比定位元音[o]偏低。
”注1该说的正确处是指出了在唇辅音（b、p、m、f）后面的o之前，有一个u的音素存在；而不足处则是把这个音素似乎看得过于短暂了。
实际上，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波”、“坡”等字音中的u音素并不那么短暂，至少并不比如“怪”（guai）、“衰”（shuai）等字中的u更短暂，尤其是在朗诵、播音等非口语化的场合。
既然“波”、“坡”等字的韵母的精确标音应当是uo，那为什么又被标成了o呢？原来是当时设计《方案》时考虑到书写简便、易于辨认而省略了，注2（就像“溜”、“刘”等字，实际上的韵母应当为iou，即其中含有o这个音素，但大概同样是为书写简便而把o省略了。
）实际上，早在汉语拼音之前已在全国施行的“汉语注音符号”中就明确过，ㄛ[u]是ㄨㄛ[uo]的省写。
注3在这一点上，可以说《方案》是沿袭了注音符号的做法。
五、省略带来的问题省略的好处是少写了一个字母u，而缺点则是带来了两个问题：首先，平白增加了学习汉语拼音时的困难。
我们知道，因辅音字母无法响亮发声而需要在后面加上元音，从而形成所谓“呼读音”。
（如果当年在唇音声母b、p、m、f后面加上a，而形成“八”、“趴”、“妈”、“发”的呼读音，其实也是可以的。
）而《方案》所加的恰好是这个o。
因为它是一个单韵母，b、p等声母加上它所构成的音节，是可以也应当念得比较短促的，就有点像古汉语的入声。
然而，《方案》为b、p、m、f规定的呼读音却是“玻”、“坡”、“摸”、“佛”，而这些字在现代汉语普通话中实际上的元音无一不是uo。
也正因为如此，小学生们在学习这几个声母时，总是会朗声读成长长的buo、puo、muo、fuo音，而不是短促的bo、po、mo、fo，而这却是完全合乎这些汉字的正确读音的。
这说明，《方案》所定的规则与语言实际不一致。
这当然会造成学习上的困难。
许多学过汉语拼音的人，甚至一些语言文字工作者都读不准o这个音，而把它读成“窝”或“欧”，在很大程度上应该是与《方案》设计时的这一缺陷有关的。
其次、一些实际读音（韵母）不同的汉字，被标注成了同一个韵母。
如前面提及的“喔”和“玻”，标注的韵母都是o,但实际上后者正确读音的韵母却应是uo。
而实际读音相同的韵母，却被标注成了不同的拼音字母形式。
如“多”（duo）、“拖”（tuo）和“玻”（bo）、“坡”（po）这两类字，其元音不论从音位和音长来说都是一样的，而其韵母却被分别标成了uo和o。
这在学理上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迷惑。
六、如何解决o的难题？一个建议既然韵母o的读音问题是因《方案》中某个不尽合理的设计带来的，那最好还是通过《方案》的修订来加以解决：与其由老师们在教学过程中费尽口舌去解释说明，还不如径直把唇（齿）音b、p、m、f后面的这个单韵母o，改为复韵母uo更为有利。
注：1．林焘等：《语音学教程》第46页，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
2、3. 同上书，第272页。
2023年10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