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唐·王维《候鸟》是中国香港著名女作家西西的长篇自传体小说。王安忆曾言:“西西是香港的说梦人。”她所撰写的一系列抒写港人港事的文学作品,如《我城》《像我这样的一个女子》《飞毡》《手卷》等,均紧贴社会现实,反应时局变迁。其中,作品《我城》更是被认为开创了香港本土城市文本的先河。《候鸟》里,这位“香港的说梦人”回归自我,借少女林素素之名,为我们讲述那些已然逝去却永远不会忘记的儿时旧梦。候 鸟作者:西西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20年5月西西1937年出生于上海,儿时历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迫于战乱,几次避战浙江,又辗转往复不断迁徙,最终于1950年随父母定居香港。《候鸟》讲述的,正是这一段经历。作者西西同为战争背景下的迁徙类文学作品,《候鸟》不同于齐邦媛《巨流河》的凝重,笔调明亮柔软,总让我想起美国作家比尔·布莱森作品《闪亮的日子》中译本的封面——花团锦簇的书皮外,套着图案简洁的黄白色调书封,书封上打了几个小洞,明亮的底色从洞眼里透出来。西西以孩子的童真视角把一个家族在战乱中的颠沛流离讲述得轻盈灵动,仿若飞花。比尔·布莱森 《闪亮的日子》封面西西最具影响力的作品是她的小说和散文。但事实上,她也是一个诗人。她的诗别具一格,充满口语化的亲切轻盈,却言简意深,这也体现在《候鸟》一书中。全书分四章,每章又分若干小节,每节开头都有一首现代小诗,概述本节主要内容,抒发核心情愫。童稚的语言,读来“傻傻的”,却又让人意犹未尽、余音绕梁。比如:法国梧桐呀,法国梧桐。
我想问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法国梧桐呀,法国梧桐。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法国的梧桐长满在——中国的土地?——第1章第1节屋顶上面有一个烟囱;烟囱上面有一个鸟巢;鸟巢里面住着一家小鸟。天气渐渐冷了,鸟儿都不见了。妈妈说:鸟儿它们都飞到南方去了。
——第1章第3节读完全书,印象最深,最向往的,是西西笔下的老上海。关于老上海的描写,无论是十里洋场还是市井生活,大多离不开“腔调”两个字。但西西的老上海不是这样。透过孩童的双眼,她带给我们的是岁月静好、日子悠长。静静的街道、静静的风,围墙后奶油蛋糕店一样的美丽房屋。街道两旁的法国梧桐,落叶踩上去,窸窸窣窣仿佛两只脚在唱歌。放学后的小女孩,和每天一样走在这绿荫深浓的街道上,一间店铺一间店铺地看。看烧饼是怎样做出来的;看桌子一样大的花生糖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看面条机怎样压出面条的“河流”;看卖糖藕粥的仔细地切着一片一片镶满白米的藕,然后把藕片浸在热腾腾的粥里;看有人来买,粥桶的盖子打开,白雾升起来,一片一片的莲藕又被捡出来;看卖冰水的男子用小铁刨在冰上嚓嚓地磨,把碎成一堆的冰放进杯子,然后倒满汽水递给过路的人……这样无忧无虑、有大把时间可以虚度的散漫时光,仿佛总也过不完的暑假,是和所有人都一样的童年滋味。战争的阴霾不属于童年的天空。就像电影《美丽人生》里,孩童眼中的集中营生活,只是一场以赢一辆大坦克为目标的游戏,描写得越是美好,就越是让人叹息。童年的时光,凝固在不变的梧桐街道上上海解放前夕,时局紧张起来了,学校停课了,爸爸妈妈不再盯着“我”读书写作业了,“我”却反而怀念起有学上有书读有阳春面可以买的日子来——坐在小床上,生活的秩序都给炮声打乱了,我既不用上学,也不必早起,做不做功课,爸爸妈妈也不督促我了,我变得那么自由自在,但这种过分的自由自在,令我又觉得恐慌。爸爸没有上班,所有人好像都不出去工作了。店铺都关了门,车辆都停顿下来,学校,当然也停课。爸爸不去上班了,整个屋子都奇怪起来。我不上学,爸爸不上班,外公不去买菜,早上也不喝豆浆和烧饼,因为店铺没有开门。好多天了,我们都吃粥作早餐,吃咸菜、花生米和腐乳。我一直没有上学,也没有走到商场那边去,甚至也没有到街上去,最多在屋子门外见见几个小朋友,提一会儿毽子,就回家了。大家也没有很多话,因为谁也没有上学去。“我”终于来到了遥远的“南方”,过起了寄人篱下的艰难生活。故乡的亲人们渐渐断了音信,年迈的外公外婆也客死他乡,被葬在不知名的山岗。“我”在长大,童年的梦幻笔触也渐渐淡去。当“我”第一次穿起高跟鞋去面试,当“我”被师范学校录取,找到了第一份工作,一个时代过去了,一段童年也结束了。候鸟飞去还能飞回,可“我”却成了异乡永远的漂泊者。无法往回飞的“候鸟”让人不禁怅然若失。我们每个人,不也都是从“童年”时光里飞出的“候鸟”吗?我们难道不也是一样,永远都找不到那条回去的路了吗?天空中辛苦南飞的鸟儿啊,你原来是这样幸福呢?文: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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