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与布里地区图尔南之间的列车上，一位年轻乘客正在查看手机，随行携带了一束花
在2023年的皮尤报告中，30岁以下被调查者中有53%表示他们曾使用交友软件寻找爱情
图源：SOPHIE CHIVET, AGENCE VU/REDUX撰文：Leah Worthington在现代罗曼蒂克中，交友软件的“划一划”功能已成为通俗的简称，指向魅力邂逅以及对爱情本身的追求
但现在，它摊上事了
今年的情人节，一份由六人提起的诉讼指控一款流行交友软件采用了“令人沉迷的，类似游戏的”功能设计，目的是“套牢用户，让他们陷入无止境的付费娱乐循环”
本案被告Match Group旗下拥有多个在线交友服务提供商
Match Group完全拒绝这一批评，称这起诉讼“荒唐可笑，毫无道理
”但这条新闻也让人们开始关注一场持续上演的争论：这类产品真的有成瘾性吗？不健康的用户行为到底应更多归咎于交友软件，还是由于日益数字化的世界面临培养健康科技习惯的巨大挑战？划动时发生了什么？完美对象就在一划之后——这种可能性令人无法抗拒
“大脑已经准备好上瘾，尤其是在爱情面前
”美国印第安纳大学金赛研究所（Kinsey Institute of Indiana University）的生物人类学家、高级研究员海伦·费舍尔（Helen Fisher）说
这些软件“正在兜售人生最大的奖品
”美国斯坦福大学临床精神病学教授埃利亚斯·阿布贾乌德（Elias Aboujaoude）说，使用交友软件时，通过收获点赞或配对对象，用户可以感受到“悸动”
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机制，但他推测这一过程可能与多巴胺类奖赏通路有关
“我们知道，许许多多成瘾都涉及到多巴胺；另外，有数据显示，多巴胺也参与了我们对屏幕上瘾的过程
”他说
部分问题在于，在线交友世界里还有许多未知问题，不仅是因为信息公司有算法专利，基本上构成了牵线搭桥的黑匣子，而且关于用户所受影响的研究也很匮乏
阿布贾乌德说：“这是一个研究严重不足的领域
”美国密西根大学（University of Michigan）的心理学助理教授艾米·戈登（Amie Gordon）认同这一观点，她说，在恋爱关系研究中，预测匹配度是“一个众做周知的大型谜题”
她说：“我们不了解为什么一些人最终能走到一起
”Match Group拒绝就如何确定匹配度发表评论
不过，社交软件Hinge（Match Group旗下品牌）的执行总裁贾斯汀·麦克劳德（Justin McLeod）在最近接受《财富》杂志（Fortune Magazine）采访时，否认使用“吸引力打分体系”，相反，Hinge根据每个用户的兴趣和喜恶模式建立了“品味档案”
在一份公司推文中，Hinge称他们使用了盖尔-沙普利算法（Gale-Shapley algorithm，又称延迟接受算法，由盖尔和沙普利设计，是以寻找稳定匹配为目的的市场机制），以拣择出最可能登对的用户
程序的设计以成瘾为目的吗？与其他任何社交媒体平台一样，有理由相信交友软件也希望保持用户黏性
“交友软件背后是各个企业，”美国波士顿大学（Boston University）的媒体科学助理教授凯瑟琳·科杜托（Kathryn Coduto）说，“他们都想赚钱，办法就是一直留住用户
”Match Group否认其软件旨在促使用户参与而忽视联系、并从中获利
公司发言人说：“我们积极努力让人们每天打开我们的软件就能找到对象，然后下线约会
任何有别的说法的人都并不真正了解我们整个行业的目标与使命
”在《财富》采访过程中，麦克劳德同样坚称Hinge的算法并未尝试引导用户付费订阅
费舍尔长期担任Match.com（Match Group旗下品牌）的首席科学顾问，他对此表示同意，并说，业务的最佳结果就是让用户遇见爱情，然后推荐朋友们也来注册
美国埃隆大学（Elon University）传播设计学助理教授陈成（Cheng "Chris" Chen）说，虽然具体算法保密，但程序设计“并非不偏不倚
就拿‘刷贴’来说，它就比‘点击’更有趣，让整个过程更像在玩游戏
”她说，交友软件还略施小计让用户回归，例如推送通知和“随机小奖励，这确实令大脑兴奋不已，因为我们无法预测何时会收到匹配
”斯坦福大学社会学教授迈克尔·罗森菲尔德（Michael Rosenfeld）认为，作为社交媒体平台，交友软件相对有用，也符合预期目标
“现实情况是，每年都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开始谈恋爱并卸载这些软件，”他说，“归根结底，如果不是将真实的人与人联系到一起，交友软件就不会有任何用户
”问题出在哪里：交友软件、社交媒体还是心理健康？科学家观察到，人们在使用交友软件时表现出不健康的行为习惯，与社交媒体上存在的现象十分类似
“在我看来，交友软件做的事与社交媒体已经覆盖的部分之间只有非常模糊的界线，”阿布贾乌德说，“（人们）开始指望从交友软件上获取自尊、肤浅至极的联系和暂时的情绪刺激
”不过，这些行为是否真正构成上瘾，还存在争议
科杜托说，她很犹豫是否要对沉迷交友软件不能自拔的状况出具医疗诊断
在社交媒体领域，“上瘾”没有一个广为接受的定义，美国心理学会出具的最新一版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DSM）也没有将沉迷网络或社交媒体界定为精神障碍
尽管如此，科杜托说，这类表现中存在一些成瘾特征，例如控制不住地检查交友软件，甚至出现戒断反应
据科杜托说，这种行为在有社交焦虑与社交孤独的人群中最为明显
她的研究显示，这两种情绪的交互作用会导致沉迷交友软件
阿布贾乌德也观察到，人们会在交友软件上花费好几个小时，将此作为应对抑郁或焦虑的机制，而这会显著降低用户满意度
阿布贾乌德说，即使相关行为尚不满足上瘾的标准，“但实际上已出现了病理性的行为特征
”虽然如此，认为交友软件正在把人变成孤独的、不停划手机的僵尸，则更多是一种道德恐慌，并不符合实情
罗森菲尔德说，美国每年新增的恋情有近1500万组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自己希望的时间范围内找到合适的伴侣，但这并不意味着交友软件毫无作用
“我不赞同对Match Group欺骗人们的指控，”他说，“我认为他们实际上在进行非常高效的牵线工作
”他补充说，仅仅一划就会面临无限的选择，“人们想找到完全称心如意的另一半就变得更加困难了……这会让人很沮丧的
”用户可以澄清划一划的动机并从中受益，另一方面，专家说，交友软件也应在算法机制上更加透明，并建立更多强调真实联系而非即时满足的界面
陈说：“想象一下，要是有个软件提醒你，‘过去的5分钟，你已经划了50下
要休息一下吗？’这种功能将鼓励用户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并能在使用这类软件时更有意识地管理时间
”（译者：绿酒）